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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乡土庆典:迎神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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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农耕社会而言,迎神赛会在岁时节日的循环中,可能是平淡生活中屈指可数的激越飞扬的日子。有人把庙会和迎神赛会加以区分,本书却将迎神赛会和演剧看做庙会的组成部分而未做分别,原因是洮州的庆典和演剧包含在庙会之中。许多人把传统庙会和赛会描述成全民的狂欢和反秩序的展演,把国家在场作为限制性力量来讨论。问题是,除了限制性作用外还有没有合作的潜力?我用时空的聚合与分离的分析方法来说明它。迎神赛会中的“竞赛”特质是引人注目的现象,我也试图用人类学小生境理论来加以分析。

    5.1.1庆典的时间与政治技术

    迎神赛会在下列几方面受到官方的责难:扰乱社会秩序,孳生意外事件,结仇构怨;助长奢侈之风;冲击正统伦理观念,男女混杂以及为私奔野合提供机会,伤风败俗;模仿朝廷、官府的仪制和征派赋役的国家行为。这些现象极大地嘲弄了官方的权力运作和符号系统。在庆典中,民间焕发出的“狂欢精神”,如巴赫金所说,对秩序、崇高和权威进行了颠覆性的嘲弄、戏谑和反抗;赵世瑜通过传统庙会所表现的原始性、全民性、反规范性等特征的分析,勾勒出中国庙会的狂欢精神。上述内容若加以对比可以发现,国家与社会似乎存在很大的张力以至于形成对峙局面。地方庆典显示的“和合”和“理性”因素,并不否认庆典的“反规范性”和大小传统的对立。其实国家与社会组织在庆典上既合作又竞争,迎神赛会的狂欢寓于秩序之中。然而,这种张力连同“狂欢”被学者夸大了,遮蔽了现实社会生活中官方与社会组织的仪式合作。本书认为,庆典有其正反同体的两面,这促使我们对文化的复杂性有所认识。

    洮州地方官与社会组织在庆典上的合作,可用时间的聚合与分离来说明。洮州举办迎神赛会的时间为五月端午节。青苗总会一般提前半月向各地龙神发出邀请,无论是五月的四日或五日进城,但总不离端午节。很少有人注意到,过去在各地迎神队伍进城之前,地方官也于那日的星夜凌晨之时,举办有部分乡老参加的迎神、祈禳仪式。据当地人讲,官府迎神的日期是立夏前一两日,与老百姓的赛会意思一样。端午是民俗节日,在农历的五月初五日;立夏是二十四节气中的农事节日,在五月的五、六或七日。很显然,民间的庆典和官府的祀典重合在一起很容易,因为人事活动是可以调整的,而事实上官民的庆典经常在同一天。这种时间聚合的技术可以说是一种政治艺术,即便是自然时间也可被赋予社会意义。官方与民间的联动正是通过灵活的时间聚合而得以形成。《洮州厅志》记载:

    每岁立夏前一日,先在城外西北方祭厉坛之处扫除清洁,用净土垫平作为祭所,列诸神位次。龙王居中,其余按祭文前后次,左右雁行排列。诸神牌位俱用黄纸折叠,宽二寸许,长七八寸,上锐下方,空中挺以禾秆,每神牌后插小旗,不拘颜色,其中居中牌位上罩以伞顶,用黄纸裙边,用五色纸周造鳞次粘之。夜静时分,迎神于西北郊,须预选辰寅、生命二人,手执铁锁,头戴凉帽,迎神于百步之外,叩头静候。祭品用猪头一个,黑鱼一尾,不拘大小;白面饼一张,其余素供不拘品数。祭时用大火把两个,鼓乐前导,诸信士随行,比至祭所乐止。一面摆设香案祭品及诸神牌位,一面遣二人手执铜锣。二人至迎神之处叩头迎神,二人喝道,二人鸣锣,迎至祭所。比到时诸信士皆跪。礼生引守土官诒神位前赞跪。守土官跪、众官随之上香。守土官三上香,赞献爵;守土官三奠爵。礼生展读祝文毕,守土官及僚属、诸信士等皆行六叩礼。与执事焚祝文、化黄钱纸及诸神牌位旗伞讫,随将祭品三件埋在地中回寓。祝词曰:洁具香烛牲醴冥宝之仪致祭于:行雨龙王之神,风伯雨师之神,雷公电母之神,境内山川之神,将军河伯之神,本地城隍之神,虫王八蜡之神,本地五道之神,合境土地之神,青山水草之神。众神职司化育,功在平成,悍大灾,御大患,斡旋造化,宣时和布时泽,康阜民生。精诚仰祈惠泽,伏愿雨赐无愆,风雨俱顺,全消冰雹、霾雾于我境,并除蟊贼螟螣于此方。下土沾恩,禾苗遂性,各得生成之利,永伸享祭之忱。预于立夏前一日星夜之时,共发虔心,诣郊焚祷伏维尚飨。

    对此稍后再作分析,我们先观察一下民众的仪式活动。民众的迎神赛会由两部分构成:一是以禳镇冰雹、祈求农事丰收和生意兴旺的祭祀活动,一是抬神竞跑、踩街巡游和上山禳镇仪式。2005年的祭祀活动由石山会的马角在城隍庙的龙神大殿里举办。总会会长和各地大会的会首降香后,马角身穿金光四射的无袖法衣,手拿钺斧,脚走七星步,闭眼摇头口里发出“啊啊”的长音。他已经进入附体状态并且连说带唱:

    啊——,洮州府十八位龙神:

    洮州府青苗总会四月十一日下了请书了,烧香的人们(青苗会的代表)、青苗会首们,一年一遍,按常规旧制,把你们老人家(龙神)一挂(全都)请到城隍金殿里了。诚心实意把你们老人家请到这儿,对烧香的人们、青苗会首们,要用诚心呢!保佑庄稼好收成呢,生意方面一本万利、利上加利;你们老人家,嫑叫冰雹在云眼里走马,冰雹要消散呢;保佑洮州府各会田粮,斤种斗收,颗粒还仓,金斗下地,福斗满仓。献了钱粮(给神的供品、香火等)没有血灾病望。(我们)实心答报,十八会所献钱粮、禳祛冰雹的山羊,你们老人家收到了!

    那么过去龙神“竞跑”、“踩街”和“上山”的情景又如何呢?

    第一天叫“跑佛爷”。 当地人说洮岷一带人们“神”、“佛” 不分,故把神灵统称为“佛爷”。 这天各路龙神经过长途跋涉陆续来到新城城郊,并由各自在新城的“接迎会”接待,举行献羊等仪式。下午一两点钟各路龙神统一集中到东门瓮城, 经县知事或商会首脑率众举行降香仪式以后,各会轿夫抬起神轿“竞跑”,以最先跑到城隍庙龙神大殿入座者为胜。 第二天为“踩街”。各路龙神打起自己的全副銮驾仪仗,其中包括二至四面开道锣,四至八对三角形火焰牙边青黄龙彩旗,一对两米来长的大铜号,一对唢呐。轿前由各庙会长、提领和乡老执香引导,轿后紧跟“万民伞盖”因伞盖四周悬挂的各色长条绸缎书写着该龙神辖区内信奉弟子的姓名,故谓“万民伞盖”。和标有神衔的大纛旗。龙神按座次先后下庙来至新城的前、后两街缓慢游行。各街居民、店铺主人在神轿经过时鸣炮焚香表示供奉和欢迎。第三天叫“上山”。于拂晓时候,各位龙神由各自的舆夫舁之城西大石山(即朵山)禳雹祛灾,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中午陆续下山,到西门外岔路口“扭拂爷”。这一活动寓意着消灾免祸。在赛会中显示力量是中国乡土社会狂欢的重要特征,扭轿便是其中的一种角力形式。四人肩抬轿子,背靠轿身,两人一组,一进一退,拼力旋转,力大者则旋转得快,会将对方摔倒或者摔出轿杆外。青壮年男子常常在这种场合大显身手以展示自己的力气和勇敢。下午由道士做“发夕”,他手执雷尺、麻鞭,将黑碗打破,意思是告诫龙神不得施行恶风雹雨。到了黄昏时刻,各路龙神陆续下庙,由原路返回到各自辖区的庙中。部分资料由当地文人董正民提供。

    当地人对赛会的解释是,重演了明初将帅带领自己麾下军士攻城略地的军事场景:第一天竞跑(跑佛爷)表示兵临城下,各路将帅奋勇杀敌,一举攻入城中;第二天踩街是视察城防,展示军威,安抚民众;第三天拂晓,闻报敌情,上山登高视察,敌人闻风而逃。军队进城商讨防守事宜,各路人马当晚返回防区驻守。

    官方的祭仪活动是在星夜和静谧的地方举办,而民间的祭仪和庆典活动是在城隍庙和主要街市上进行。星夜时分和空旷之地在时间和空间上具有神圣和庄严的意义,有着内省和规范的氛围;中午和下午的时间,城隍大殿和市井大道的空间,表征着世俗和热闹的意义,有着外显和奔放的气氛。

    5.1.2狂欢与秩序

    我们对洮州的仪式生活有了直观的印象,近距离的观察能够带来哪些思考呢?在迎神赛会这天我早早来到刘顺大庙。9点左右,龙神庙呈现出往日没有的生机。参加赛会的村民从周围十几个村庄陆续赶来,他们或是青苗小会的会长,或是吹手、轿夫。会首们在龙神跟前谈笑风生,相互戏谑逗趣;手拿唢呐和长把铜号的人忍不住在庙院里吹起来,若有一个好奇的门外汉吹号,憋了一脸的青筋却弄不出一点声音,则众人大笑之。有一群孩子在追逐打闹,不过他们也有任务:打旗和敲锣。

    锣声响起,唢呐和长号吹起迎神曲。提领和会长们洗手、焚香,像对待长者一样告诉龙神要进城参加赛会,提领为龙神整冠、理须,换上新袍,然后抱起龙神让他坐在轿内。11时龙神在一百多人的簇拥下,沿山路开往新城。向东1公里途径眼藏(zang)村,该村是刘顺大会的下属小会,是龙神的歇马殿。眼藏村由眼藏、阳坡和吴家坡构成一个行政村,其中的眼藏族(部族,藏族部落的单位)在民国以前是昝土司的领地,村中的杨姓是藏民48旗中的“眼藏族”,三村形成一个青苗会的小会。龙神轿子在村中麦场上停下来,村里的会首进行煨桑祭仪,村民陆续赶来给佛爷上香、叩头。龙神停下来的村庄都要派出若干名轿夫,将龙神抬至下一个交接点。翻过山头,上了大路龙神停了下来,去西路的三位龙神将在此汇合然后结伴而行。以刘顺为坐标,西北的白土娘娘庙离新城有十几公里,正北方的水磨川花云庙距新城10公里,刘顺大庙离新城是7公里的样子。白土娘娘路远,刘顺与水磨川有多年的宿怨,所以刘顺的队伍等了半个小时不见二位龙神便先行开拔。

    游神队伍走在大路上,新城越来越近,人们情绪高涨起来。两个扛旗的小伙子把龙虎旗交叉横起来,挡住前面行驶的汽车,司机拿出十元八元递过来,龙虎旗闪开一条通道让汽车通过。这一过程持续了10分钟。

    西路三位龙神先到新城南门歇息,南门的宋家在这里为西路诸神举办接迎会。接迎会设在武家临街的板屋里。武家过去是有名的商户,他们在南门口城墙外盖了两层木结构楼房,约40间,现在看上去仍然很大气,楼下特腾出一间作为接迎会。南门一片欢腾,三位龙神到齐后,三会与南门接迎会共同举办献羊和求愿的仪式。

    会首的争吵与争先刘顺等西路三会从南门接迎会出来,到东门外与其他各会集合,各地龙神将按次序进城隍庙。总会宣布了上庙的名次,刘顺位列头家,石山第二,水磨川第三。与传统赛会的自由竞争不同,名次是预先排定的。当龙神大殿的献羊、祈禳、打卦(占卜年成)等仪式完成后,总会邀请各地会首在文管会的会议室举办招待会。参加会议的有总会的7位会首,文管会代表,11个青苗会(应来16个,实到11个)的二十多名提领、会长。总会准备了烟、茶、饮料和糖果。总会宋会长首先讲话,他主要强调“秩序”。接下来会议主题变奏到“名次”的议题(以下地名均代表各地的会首):

    水磨川:那你们刚才说我们是第二,现在怎么又排到第三了?

    总会:没有。还是按照去年的名次推过来的。

    水磨川:我们的旗、伞也多着呢,仪仗也好着呢,年年都排第三、第四,也该往前放一放,对啦?

    白土:要是把旗、伞多的放前面,旗、伞少的放后面,我也没意见。

    总会:把你们(水磨川)和刘顺会放在一起,有没有矛盾啊?

    水磨川:没有,确实没有矛盾。

    刘顺:没有啥矛盾,都是为了风调雨顺,老话都说“黄帘轿子头一家”,乱了规矩庄稼不太平,地方不顺。前些年,两村搬场也都互相搬,亲戚互相走着呢,村庄之间都有来往。

    石山:把我们(名次)换了,我们也不成(同意)!

    总会:那么明天踩街还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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