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伸手摸摸他的额头，确保额头不烫才放心地继续坐着对着林桓的睡颜发呆。

    夏日的午后，人们大多呆在室内躲避烈日，小街显得格外宁静；平时聒噪的蝉也停下嘶吼安安静静地仿佛在午睡。因为林桓感冒刚好，空调也没有工作，窗户大大地打开着，习习微风透过纱窗吹进来，带着种在水阁上那几株茉莉的丝丝清香。顾平川觉得已经紧张了一个多礼拜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他看着林桓毫无防备的脸，忍不住用手轻轻抚过他瘦削的脸庞。

    林桓不像有些处在青春期的男孩那样长一脸可怕的青春痘，他脸上的皮肤很好，光滑紧致，手感甚至可以媲美上好的丝绸。就是下巴上有些冒出来的青涩胡茬，有些微微的刺，但是顾平川的手指划过这些胡茬时，心里总有一种过电的感觉，他心里想着日后要是能帮亲手林桓刮胡子就好了。

    接下来几天，每天早上林桓都由顾平川陪着去镇上的医院继续打吊瓶。那天中午，林桓打完吊瓶，他和顾平川两人一起从医院步行回家吃饭。路过染店弄的时候听到弄堂里有两个老太太在闲聊。

    “你听说了吗，前几天老林家的孙子病得送杭州浙一呢！”

    “真的？老林家的孙子不是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嘛，怎么一下子严重得要送浙一？”

    “我跟你说哦，七月半晚上我看见那小子在街上跑，估计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我还听说是因为林家太太在路上烧了东西又去石佛寺里求观音，她孙子的病才好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老林家孙子好像在找那个顾什么的小子”。

    “就是姚老虎的侄子啊，那个小孩子不简单啊，命硬，小时候就克死了他爸妈，没人管才来镇上的”。

    “你说会不会这次也是那个小孩子在作怪啊？我看老林家的孙子危险喽”。

    “就是……就是……”

    林桓忍不住要冲过去反驳这两个长舌老太太的胡言乱语却被顾平川一把拉住，顾平川低着头轻声说：“苗苗，算了。不要跟她们计较”。

    林桓知道顾平川从小到大这样的闲言碎语必然听了不少：“可事实上这些都与你无关，小川这不是你的错”，林桓托住顾平川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小川，你听着，这些人都在胡说八道，你不要放在心上。他们不知道你有多好，我不一样，我知道。我知道顾平川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顾平川脸上有些笑意：“恩，我知道。你不要为我担心”。

    林桓偷偷仔细观察顾平川的脸色，觉得顾平川真是不太在意的样子，于是就放心地解除警报。转而跟他抱怨最近老是吃素菜，一点肉味道都不沾实在把他憋坏了。

    顾平川的确不在乎别人怎么谈论他的身世，但是他在乎别人把林桓扯进来。其实她们说的也没有错，他不信乱离怪神，但是如果林桓那天晚上没有出来找他，就不会淋雨，也就不会生病。看，林桓的苦痛是他带来的。他就是这么糟糕的一个人，守不住心爱的人，还让他受伤。顾平川从未如此地厌恶自己的弱小，他从未如此地迫切希望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林桓不再为他担心，强大到他可以守护林桓。

    林桓生病的这些天一直睡得昏昏沉沉，难得今天早上起床神清气爽。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昨天他睡梦中居然没有被魔音穿耳！等等，好像发高烧那几天也没有啊，再仔细回忆，好像就是过完七月半之后，梦里的呼喊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难道是真的从浙西大峡谷带回了什么东西？打住打住，一定是巧合，林桓觉得自己的背脊都发凉了。

    林桓身上发生的怪事来了又走了，林桓也不能对任何人讲，只好在心里默默琢磨。顾平川身上也发生了怪事。他在梦里总是模模糊糊看见披着玄色袍子的林桓温柔地对他笑，周遭景象光怪陆离，但是林桓一直陪在他身边。就算每天早上醒来顾平川还是能感受到在梦里林桓给他带来的安全感。可是明明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场景，这样反复奇怪的梦让顾平川十分困惑。

    更奇怪的是，有一天顾平川洗完澡发现自己右侧的腰间突然像纹身一样长出一个红线勾勒的孔雀翎状的图案，摸上去倒是和其他的部位的皮肤的手感没差别。可明明之前这里还是一片白净，这个图腾一样的图案到底是怎么出现的？顾平川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但是他选择一个人先静观其变，他不想让林桓白白为他担心。